他分外心痛地看着他整理出的好些旧衣,这些衣服都是他暗地寻找师傅踪迹的五年里,慢慢收集来的。没见到师傅前,他都是靠旧衣来饮鸩止渴。

但他知道,旧衣连洗都不洗一直挂在密室里的行为,是他病态的执着。故而,师傅发了火。

寻找替代品确是饮鸩止渴,而他真正的渴只有师傅能解。

入夜,堂堂长庆侯穿一身夜行衣,驮着一个大包袱飞檐走壁去四夷馆,里面还全是女子的衣服,要是被发现他的一世英名危矣。

他本人倒无甚在意,他脚程加快,只想快点见到师傅。

当他把那个大包袱摊在如意面前时,她是真没想过他还藏着那么多。她以为也就她在密室里看到假人身上穿的那几件,可她现在粗略看过去,至少二十多套,甚至她对其中有些衣服毫无印象,是真亏得他能找。

然后他就被如意拽了耳朵,“你这混账小子!”

“疼疼疼,师傅轻点……”

听到他喊疼,如意松了手,“就该让你记得疼,以免他日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来。”

“那这算不算‘欺师’,”他伸手从背后抱住如意,还特地靠近她耳朵说话:“鹫儿这么听话,真的全都给师傅带来了,师傅是不是要奖励鹫儿?”

“不罚你你就偷着乐,你还敢找我讨赏?昨天就同你说过,娘娘的仇我会自己报,你跑去沙东部凑什么热闹,安帝多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,下次你再敢往前凑,我真对你不客气了。”

“我作为长庆侯又是掌管羽林军,我去吊唁本就是礼节,哪里是为了师傅。”

“你当我三岁小孩啊。”

如意将他搂着她腰腹的手扯下来,面对他,这小屁孩还是跟之前一样,撒谎都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“鹫儿,看着我。”

他拒绝不了她的命令,只得抬头看她。

“我再说一次,你走到今日地位不容易,我不允许你为了我毁掉你努力得到的一切。”

“师傅,我曾立誓‘我要越来越强,我要不计一切手段,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终有一天,天子也要听我号令。到那时,我就可以口含天宪,随心所欲’。这些对权利的欲望,全都因为我发现我没用的话,我守不住你。甚至,我连替你喊冤的权利都没有。我知道师傅很强,你想杀哪个人自己就能做到。”李同光扶着她的肩,眼神坚定,“师傅厉害是师傅的本事,但我帮你保护你,也是我的权利。任辛,我想海晏河清、我想平战止戈,是因为这天下、芸芸众生中有你。”

当年那个只会逞凶斗狠的小屁孩确实成长为娘娘期许的那样,如竹不折、如剑不阿。也敢反驳她了,放在以前,大概会说师傅说的做的都是对的。

无论他的初心是什么,她愿他心向正道,他也做到了心向正道。